贺先青 中国南海研究院海上丝绸之路研究所助理研究员
美国将南海地区置于其“印太战略”的核心地理位置，而中国是拥有南海诸岛主权的唯一域内大国。中美两国在南海地区如何过招将直接影响南海地缘形势的演变。实际上，中美战略过招对南海地缘形势的影响还需放在更大的框架下进行考察，这个框架就是“中国—南海域内国家—美国”的互动关系。2018年，中美在这一互动框架下，南海形势呈现出总体稳定但暗流涌动的状态。展望2019年，特朗普本届任期过半，他必将推动“印太战略”更加完善，而中国如何应对将影响南海地缘形势的走向。
2018年回顾：总体稳定但暗流涌动
一是中国塑造并掌控南海局势的能力进一步提升。2018年，中国以实力提升、公共产品供给、规则塑造、以及关系管理等途径提升了控制南海局势的能力。例如，中国正式启用了永暑礁、渚碧礁、美济礁气象观测站，这将为南海地区及周边国家的渔民和过往船只提供更精准的气象预报预警信息。此外，中国派遣专业海洋救助船“南海救115”进驻南沙群岛渚碧礁执行海上救助和值班待命任务，该轮将向遇困船只提供救助，并提供多种海上救援服务。
规则塑造方面，中国与东盟国家在长沙市高官会和联合工作组会上达成尽快形成单一磋商文本草案，作为下步商谈的基础的共识。2018年11月，李克强总理出访东盟国家时表示，“ 三年内达成COC磋商文本”，这有助于域内国家稳定预期，塑造相对和平的南海环境。
关系管理方面，中国与东盟国家关系维持着良性互动的局面，其中最突出的是中菲关系由2017年的回暖提升转变为2018年的巩固加深阶段，2018年，中菲在南海共同开发以及“一带一路”建设上达成诸多共识。马来西亚大选后，尽管马哈蒂尔政府取消了部分“一带一路”合作项目，但是马哈蒂尔在南海问题上保持审慎态度，并未危及南海和平的大局。越南方面尽管小动作不断，但中越高层互动不断，在经贸合作方面势头良好。多边关系上，中国与东盟国家在广东湛江举行“海上联演2018”演习，这是东盟首次与单一国家进行联合军演，也是人民解放军首次与东盟开展海上联演。简言之，中国在提供公共服务、规则塑造以及关系管控方面的能力大大提升，掌控南海局势的能力不断增强。
二是美国寻找南海域内国家充当代言人的努力进一步受挫。“中国—域内国家—美国”的战略互动是南海局势演变的重要变量，中国与南海域内国家关系的改善与提升意味着域内国家与美国互动干扰南海的意愿减弱。在菲律宾阿基诺三世政府时期，菲律宾是美国搅局南海的关键抓手。在美国与阿基诺三世政府的相互配合之下，南海局势变得愈发紧张，越南等国也趁机利用给中国设置障碍，挑起“9•18”钻井平台等事件。2016年阿基诺三世挑起的南海仲裁案风波过后，菲律宾杜特尔特政府上台并开始政治转向，使得中菲关系迅速改善。2018年，两国关系由2017年的改善提升发展到巩固加深阶段，这使得菲律宾成为美国南海问题抓手的能力进一步减弱，尽管美国一直尝试寻找新的南海代言人，但是东盟国家都保持了审慎的克制。在美国国务卿蓬佩奥、时任国防部长马蒂斯等人在东南亚地区兜售特朗普的“印太战略”时，东南亚国家却以谋求“东盟中心性”为目标，巧妙地在中美之间保持平衡，拒绝充当美国在南海的棋子，这有力地塑造了2018年南海“降温趋缓”的态势。
三是美国直接加强在南海地区的行动。2018年以来，美国主要通过加强航行自由行动、军机抵近侦查等行为挑战中国的南海主权，对中国施加“成本增强战略”。据公开数据显示，迄今为止，特朗普政府已在南海地区执行9次所谓航行自由行动，这大大超出了其前任奥巴马政府的执行次数，此外，美国P－8A、B－52等战机频繁飞越南海，加强了在南海地区的军事侦查、情报收集工作。值得关注的是，2018年3月，美国“卡尔•文森”号航母编队访问越南岘港，这是美国航母自越战结束后首次停靠越南港口，标志着美越军事合作的升级。这表明，尽管美国在寻找南海代言人的行为上显得力不从心，但是美国丝毫没有减弱这方面的企图，美国直接干预南海的力度有所增强。
四是美国南海域外盟友的干预成为南海地缘形势演变的重要变量。美国域外盟友干预南海的行为从属于中美之间的结构性矛盾。换言之，和美国安全利益捆绑在一起的地区盟友，不得不成为美国干预南海的先锋。2018年，域外大国在南海执行航行自由的次数明显增加，日本多次派遣“加贺号”以及“出云号”准航母驶入南海地区，同时日本还加强与东南亚国家的军事关系，向菲律宾、马来西亚等国赠送武器。此外，英国、法国以及韩国等都在南海地区执行了所谓的航行自由行动，域外国家参与美国南海搅局的力度有所增强。美国域外盟友干预南海实际上也是南海形势降温趋缓下的必然举动，由于美国掌控南海形势的能力减弱，同时寻找东南亚抓手的进展不利，它只好纠结一批与其安全利益捆绑的国家为其干预行动造势立威，用中国在南海地区的威胁维系其同盟体系。
2019年展望：中国能力提升与域外干预增强
从“中国—南海域内国家—美国”的战略互动视角来审视2018年的南海地缘形势，可以清晰地看到，中国与东盟国家的良性互动塑造了南海“降温趋缓”的稳定态势。这在客观上造成了美国寻找南海利益代言人的行为有所受挫，于是美国直接加强在南海地区的行动力度，对中国施加压力，这导致了中美地缘博弈力度的增强，最终形成了南海“稳中有乱”的地缘形势。展望未来，中美间崛起国与守成国的结构性矛盾会越演越烈，南海形势变化的体系压力将会呈增强态势。
第一，中国塑造南海形势的能力与美国干扰南海的力度将同时加强。目前，中国已经与东盟国家在南海区域合作、地区秩序构建、双多边危机管控方面形成了诸多有益的经验，李克强总理设定的COC磋商三年时间表有助于稳定各方预期，这也意味着中国与东盟国家间在这些领域的合作关系将会在2019年得到延续并提升。而中国与东盟国家关系的提升将进一步削弱美国维持伙伴关系的能力，美国一旦不能通过东盟国家为中国在南海设置障碍，它必然主动加强在南海地区的行动力度。
第二，东盟国家在中美之间保持审慎的平衡，将有助于稳定南海形势。中美战略博弈是南海地区最主要的结构性矛盾，这意味着东盟国家要想实现自身的利益，必须提升自身在解决地区事务中的能力，维护自身独立与中心的地位。实际上，马哈蒂尔上台以后，在南海问题上明显表示出了平衡的战略取向；尽管中菲关系取得积极进展，但是，在军事同盟框架下，菲律宾与美国、日本的军事互动并没有实质性地减弱，越南与美日的军事合作更是取得了积极的进展。2019年特朗普政府进入执政的第三个年头，推行“印太战略”的力度或将加强，美国在东南亚地区的战略投入将会有所提高，这或许加剧中美战略竞争，进而导致结构性压力增大，东南亚国家需要在中美之间实行平衡、对冲甚至要价的战略行为。于中国而言，不恶化中国与东南亚国家之间的关系，避免他们沦为美国干预南海的先锋，中国就有望维护南海地区的和平形势。
第三，域外大国的干预行动将会持续，但将保持适度的状态。实际上，尽管2018年美国的南海域外盟友在南海地区采取了一定的行动，但是这些行动存在一定的限度，他们也受制于与中国关系的大局。印度和日本与中国在2018年的关系转向表明，它们尽管注重所谓的安全利益，但是它们需要和中国一道维护多边主义、开展经济合作。莫迪在香格里拉对话上称不把“印太”视为一个战略，注重“印太”的非排他性，日本悄然把“印太战略”改为“印太构想”，这都表明印度与日本已经注意到了中国对“印太战略”的警惕。2018年11月，王毅外长与澳大利亚外长佩恩举行了外交与战略对话，中澳关系有回暖的迹象，双方对经贸合作存在极大的诉求。
总之，美国在南海的域外盟友参与其干涉南海的行动将存在着一定制约，这将削弱它们参与干预南海地区的力度。（责任编辑 王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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