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库思享】“散户逼空机构”折射出的美元危机

文 | 戴稳胜、赵子超 中国人民大学国家发展与战略研究院研究员

从美国当地时间1月19日华尔街著名空头公司香橼宣称游戏驿站的股价很快将从40美元跌回20美元开始，至1月29日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SEC）表示正在审查潜在的不当行为并将审查经纪人停止某些股票交易为止，短短十天，华尔街上演了一出所谓“散户抱团逼空机构”的大戏，使疫情与经济衰退影响下灰暗的国际投资界为之振奋，若干支持散户抱团类的分析纷纷出笼。但我们认为，所谓“散户逼空机构”只不过是一出抛诸于外的大戏，其本质，是美国阶层分裂以及美元滥发带来的恶果之一。

首先我们并不认为美国散户有能力与能量抱团逼空机构。从能力角度，本次所谓逼空的操作中运用的工具不仅是股票，还包括了期权等金融衍生品，美国股民散户具备这种金融素养的，应该还是极少数。从能量上讲，散户要聚集到能逼空机构的资金量，恐怕也是天方夜谭。因此这出闹剧只不过是美国不同利益集团的博弈而已，所谓散户抱团，不过是一方势力挟裹散户制造出的转移视线的声浪。这些挟散户声势逼空机构的，一方面可能是在美国经济脱实向虚过程中未能获得较大利益的群体，另一方面是在美国财政部与美联储财政与货币双重海量宽松下未能如华尔街金融资本一样获得巨额资产增值的其他利益群体，甚至在这群散户群体中本身就隐藏着金融大鳄。

美国散户之所以愿意被上述势力挟裹，在该事件中力量和声音能被无限放大，与目前美国经济社会的现实背景密切相关，也是美国国民情绪的肆意释放。同时如果能适当引导利用，于新政府甚至有益而无害。第一，新冠疫情未得到有效遏制，美联储不断大规模放水，造成新冠死亡人数不断攀升，经济毫无起色，贫富分化却愈演愈烈，富人越富穷人越穷，已经引起民众强烈不满，这种不满情绪需要发泄渠道，散户抱团“逼空”机构的炒作使民众的愤怒情绪部分得以消解。第二，刚刚结束的美国大选中，近半数民众支持的川普黯然下台，七千万选民需要情绪疏导，该事件的适当处置，本身也可能有助于新政府、或者至少是某个派系，团结、拉笼选民，修复由于疫情和选情而日益加深的社会分裂。

尽管如此，探讨该事件的根本原因有助于我们认清美国社会的若干真相。该事件经济角度的根本原因，还是美国在疫情失控、经济持续萧条的背景下，美联储过大规模的量化宽松，已经破坏了美国股市的正常运行基础，使得资本市场中原先各方势力正常博弈的规则失灵，从而为“散户逼空机构”的出现提供了机会。这一现象使得美国资本市场监管者面临极大的矛盾和难题。如果放任这种不正常的博弈不管，那么这股所谓“散户”的力量就可以寻找类似的标的，一个一个地做下去，直到整个市场血流成河，整个市场正常运行的基础被破坏。如果这样，那不仅动摇股市本身，更可能漫延到债券以及衍生品市场中去，这种风险传导极有可能动摇基于做空机制的衍生品市场从而诱发更大规模的市场危机乃至金融危机。相反，如果采用非正常手段破坏这种“散户逼空机构”的合乎市场交易规则的交易行为，则可能使全球投资者对美国“公开、透明、守规则”的自由市场产生强烈质疑，从而动摇美元霸权的信用基础。

同时，由于美联储滥发货币已经破坏了美国股市正常运行的基础，泛滥的流动性使得市场做空机制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危机，破坏了美国资本市场的最重要的功能——资源配置功能。从美股2020年的表现来看，财务状况较差的上市公司在全年股价反弹中，反而获得更大涨幅，美联储甚至通过各种机制购买市场上的垃圾债。不谈这次逼空事件中的标的，以瑞幸咖啡为例，在其严重做假、面临集体诉讼和被摘牌的情况下，其股价反而从最低1.33美元（5月22日收盘价）涨到了6.79美元（6月5日盘中最高价），而美国股市中类似现象比比皆是。这反映出的是美国资本市场最重要的功能：资源配置功能的丧失，这种功能丧失很有可能成为动摇美元霸权根基的第一个苗头。

总之，此次事件看上去是一个散户逼空机构的戏剧性事件，从根本来看，很可能已经动摇了美国资本市场运行的基础，使美国资本市场丧失了最为世人信任的、最重要的资源配置功能，从而成为了动摇美元霸权的一个基础性和标志性事件。因此，如何修改和完善现有规则，如何应对社交平台或投资论坛对市场的新的风险冲击，杜绝上述危机的发生，维持美国资本市场的信用和形象，成为了考验美国资本监管当局智慧且迫待解决的巨大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