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记者问

中国国际广播电台记者: 张主任您好，我们知道，中俄两国是友好邻邦，经济的互补性也很强，在9月23号，中俄两国元首也批准了《中国东北地区同俄罗斯远东及东西伯利亚地区合作规划纲要（2009—2018）》。您能不能给我们介绍一下这个合作规划纲要的详细情况？谢谢。

张国宝: 大家知道，中国的东北和俄罗斯远东地区有着漫长的边界线，近几年，中俄两国的军事互信关系、战略伙伴关系在高层高瞻远瞩的指导下，发展得很好，解决了历史遗留的边界问题，两国在历史上就有着密切的交往和联系，比如像大家所知道的，在中国第一个五年计划期间原苏联援助的156个重大项目，其中就有58个是在东北地区。现在两国毗邻地区都面临着共同的发展需求，所以在2007年3月，胡锦涛主席访问俄罗斯的时候，两国元首就加强中俄地区合作达成了重要共识，并且分别指定两国的有关部门组织编制毗邻地区的合作规划，我们中国当时还有国务院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办公室作为牵头单位，俄罗斯那边是地区发展部门作为牵头单位。2007年两国元首达成共识以后，我们历时两年，在各个不同的层面上，就中国东北地区和俄罗斯远东地区制定一个共同振兴发展规划纲要，进行了大量的磋商。

我们利用两国总理会晤的契机，在两国总理会晤期间，分别在莫斯科和北京举办过由企业和地区领导人参加的中国东北老工业基地和俄远东地区合作的研讨会。中国东北地区的有关省市，包括东北三省辽宁、吉林、黑龙江，也包括内蒙古自治区，对双方加强合作都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和积极性。

在今年三月初，俄方对中方提出的规划草案给予了回应，4月中旬开展了第一轮的工作磋商，讨论形成了这个规划纲要，并且各自再次征求了有关部门和地方的意见。因为这个合作规划纲要不仅涉及到相邻的地方部门，同时跟很多中央层面的部门有关系，比如说铁道、交通、水利、海关，还有诸多的工业部门，都有着相互的关系。

在七月底，中俄双方又举行了第二轮工作磋商，俄罗斯方面由地区发展部牵头，20多个俄罗斯部门领导参加了这次工作磋商。在工作层面上，确认了规划纲要的文本，并在双方工作层面签署了会议纪要，通过外交部门完成了正式文件的交换。大家知道，正如您刚才提问当中讲到的，今年9月23日，胡主席在纽约参加G20会议期间，和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共同签署了这个合作纲要。两国元首都对这个规划纲要的签订给予了高度评价，认为这是一份内容充实、很有分量的文件，是双边关系成熟稳健的重要标志。前几天，俄罗斯总理普京到北京来参加中俄总理会晤的时候，双方又再次对这个规划纲要给予了高度评价。这个纲要是一个内容广泛，而且项目众多的很务实的纲要，包括相邻地区海关的建设，包括在两国相邻边界省、界河上，修建桥梁、公路、铁路大桥。比如说，在我们中国抚远地区有一个到俄罗斯的铁路大桥也包括在内。在这个纲要的附文当中还收入了双方推荐合作的200多个工业项目。所以可以说这个规划纲要是非常务实的，而且涉及面之广、项目之多也是中国过去相似的文件当中所没有的。所以双方的元首都强调，下一步要做好贯彻落实的工作。并且要建立相应的协调机制来推动这个规划纲要的落实。另外在这个规划纲要当中也确定了一些优先发展的领域和重点合作的项目，也提到了要借助经营手段来推进合作项目的实施，包括研究设立中俄地区合作发展资金。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 谢谢主持人，我是21世纪经济报道的记者，我想问张主任一个问题。我注意到关于东北振兴的这个最新的文件里，提到了一个东北经济区域一体化这样一个很大的题目，下面我们很关注提到的东北地区行政首长的协调机制。我们想了解，为什么要建立这个机制？国内是不是有先例？特别是想了解具体的机制情况是什么样的？比如说什么时候启动，每次谁来牵头？议题谁来选择、谁来确定，谁来参与，如何和各部委协调分工，是定期的还是不定期的？怎么样的协调方式？是不是只是省长们面议，最后怎么样形成决议文件，并且贯彻执行，怎么样评估效果并积极推进，总之我们觉得这是很有意思的事情，我们想了解一下运作机制是怎么样的，谢谢。

张国宝: 大家知道，我们所说的东北老工业基地包括传统的东北三个省，和内蒙古自治区的东部在内。这三个省和一个自治区同处于一个经济发展区，他们在传统的经济联系上都有很多相似之处，面临着共同发展的问题和矛盾。如果这个区域内的不同行政区划内的发展规划不能很好地进行衔接和协调，就会导致条块分割，产业结构趋同，有关生态环境保护也会缺乏有效的协调机制，因为他们的河流、铁路都是互相相通的，电网也是同一个电网。可能在座的记者有的知道，有的不一定清楚。比如说我刚才讲到的内蒙古，主要是内蒙古的东部和东北在同一个区域，所以内蒙古东部电网是属于东北电网而不属于内蒙古电网。因为现在辽宁所需要的电力的一部分是从黑龙江送到辽宁的。再比如说松花江，从吉林要流到黑龙江省，最后注入黑龙江里面去。所以，水资源的利用以及可能造成的水资源的污染，需要各个省市之间共同努力。再比如说，大连作为一个重要的港口城市，不仅是辽宁的出海港，同时也是东北三省和内蒙古东部共同的出海港。

我举这些例子是想说明，整个东北老工业基地的各个省市，都有相互协调，衔接好发展规划，避免条块分割，避免产业结构趋同的任务。所以在振兴的过程当中，东北地区的三省和一个自治区都感觉到有必要对一些重大的问题，在行政首长层面进行协商，进行定期研究，来具体协调跨省区重大基础设施项目的建设、产业布局以及区域协调发展等问题，并且对老工业基地调整改造所面临的一些共性问题进行讨论和协调，提出意见和建议。所以，把成立东北行政首长的协调机制写到这次国务院的33号文件里面去了。这个内容，是在文件当中的第25条，表述就是建立东北地区四省区行政首长协调机制，定期研究协调跨省区重大基础设施项目建设、产业布局以及区域协调发展等问题，并对老工业基地调整改造的重大事项提出意见和建议。

事实上，在过去已经有类似的合作，比如说政协、人大、政府都有轮流做庄形式的，每年一次的协调会议。关于这次提到的行政首长的协调机制，具体怎么建立，由谁来出任，这些具体问题要待下一步落实。

路透社记者: 我们都知道，现在产能过剩是很明显的问题，但是在老工业基地，就业情况还是不好，为了解决产能过剩的问题，国家让一些老工业基地的工厂或者倒闭或者合并，就会让失业问题变得更严重，请问你怎么看待这个矛盾？

张国宝: 之所以在2003年我们制定了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的振兴战略，一个重要的背景就是东北老工业基地在长期计划经济，国有企业的比重占绝大多数的情况下，改革开放使它面临着新的形势和新的挑战。当时，东北地区有不少老的国有企业面临发展的困难，有不少工人失业下岗。所以这是促使国家决定要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的重要背景之一。

这种现象当时被称之为“东北现象”，也是老工业基地和老国有企业改革当中面临的困境。所以，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其中一个重要的内容就是要通过深化改革和开放，让这些老国有企业能够转变旧的体制、机制，使得他们在市场经济当中更具有活力，来解决由于经营不善、不能适应市场经济的需要以及工人下岗失业等问题。所以这六年的振兴过程当中，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来增加就业，这里面也包括对老国有企业进行所有制的改造，鼓励中小企业和民营经济的发展，吸纳就业等等一系列措施，也包括建立社会保障体系来维护社会的稳定。

所以，我们应该看到，经过六年的振兴，六年前的这些现象现在已经大大缓解。东北地区的失业问题也不像过去那么严重，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比较典型的，媒体也做过报道，像沈阳的铁西区，曾经下岗失业的问题非常严重，现在大家再去铁西区看，就看不到过去那种景象了。

昨天我专门去了一趟东北老工业基地一个比较困难的城市，就是阜新。它拥有亚洲最大的露天矿，现在破产了，相应破产的还有其他一些矿场，有数万煤炭工人面临失业的问题。尽管阜新现在在辽宁省内还属于一个经济发展总量不够大的城市，面临的困难还很多，但是无论是市民还是阜新市的领导人，和我在街上看到的景象，都感觉到他们的就业问题已经比六年前有了很大的改善。我们采取的办法，就是对这些资源枯竭型城市，国家制定了资源枯竭型城市经济转型的专门文件，加大了对这些城市的中央转移支付力度。东北地区资源枯竭、失业问题比较严重的一些城市都得到了这种优惠，包括我刚才提到的阜新，也包括盘锦，也包括黑龙江林区的伊春等地方，都被列入资源枯竭型城市，得到了中央财政的补贴。

另外，通过培育发展接续产业，吸纳就业。比如刚才我提到的阜新，他们就发展了农副产品加工业。我举一个例子，河南的双汇集团在阜新搞了一个大的猪养殖和屠宰工厂，一年的产值就达到20多亿元，它给当地提供的税收达到9000多万元。阜新搞了猪系列、牛系列、羊系列和驴系列产品，有35万头驴来发展驴系列，还有鸡系列、鸭系列、鹅系列，发展不同的农副产品加工业，吸纳就业。

为了扶持这些中小企业和转产工人发展，可能面临着一个贷款难的问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原国务院振兴东北办会同东北四省市（包括大连市），在长春设立一个中小企业再担保基金，这可以说在全国还是第一个，由中央财政拿了一些钱，由这些省市拿了一些钱作为起步资金，四省市各自出3个亿，中央财政出10个亿，建立中小企业再担保基金，来解决这些中小企业创业所需要的资金问题。

最后简单地回答一下你这个问题，现在东北地区的下岗待业问题比六年前已经有了很大的缓解，就业问题不像过去那么突出和尖锐了。另外，你也可以看到，东北的所有制结构也发生了重要的变化，过去国有企业占的比重都在百分之九十几以上，在全国也是最高的，现在可以看到，东北的民营企业和中小企业也在蓬勃发展，也涌现出了像大家知道的中旺、远大这样一些有知名度的民营企业，过去都是南方的民营企业很出名，现在东北也出现了一些有相当实力的民营企业，这些企业在吸纳就业当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我再补充说明一个措施，刚才我提到阜新有老矿山破产，矿山工人的就业我们也给协调了，在内蒙古开发新的矿区，像白音华煤矿，协调阜新的矿工转产到内蒙古开矿。

中央电视台记者: 我提两个小问题。第一个，大家都知道，东北是粮仓，重要的农业生产加工储运和储备的基地，33号文件也要求加快制定东北地区现代农业发展的政策措施，我想问一下，这些政策措施将来着重点会在什么地方？另外，加快向现代农业转变的过程中间，怎么样确保农业基础地位。第二个问题跟您主管的能源有关系，您刚才提到东北地区的电网和电力，我们注意到，发改委最近先后两次出台了关于电力价格的关系和规范的市场竞争的秩序，前两天发改委出台了电力的直供电就是直接交易的试点，也选择在东北电网执行。我想问一下，电力改革选择在东北是不是也是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计划的一部分。在整个改革过程中间，东北的一些老的国有企业从中间得到了多大的好处？

张国宝: 我回答你第一个问题，关于农业问题。东北的黑土地历来是我们国家重要的粮食主产区。在2003年发布的11号文件，关于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的文件当中，也特别强调了要在东北地区发展现代农业。当时温总理说过一句话，这个题目叫做“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讲的是工业，但是首先我们要从振兴农业做起。大家回忆一下，我们对农业实行的一些重要政策，比如说免除农业税，首先是在东北地区开始试点，以后才推广到全国。这几年东北现代农业的建设取得了重大的成就，比如说由于东北人均土地面积比较大，原来的基础就比较好，像农用飞机在全国其他地方可能很少看到，但是在东北的农垦，还保留有几十架的农用飞机，来进行施肥、灭虫等农田作业。

另外东北农业的机械化程度也比较高。这几年，东北农村在自愿的基础上，组成了很多机械化的农业合作社。因为东北的黑土地经过深翻以后，效果还是很好的，需要大马力的拖拉机，政府补助一部分，鼓励农民购买大型的农机具，他们也组成了农业机械化的合作社。东北和全国农业一样，是连续六年丰收，但是丰收的幅度比全国平均还要高。以2008年为例，东北三省的粮食总产量达到1785亿斤，这个占全国粮食产量的17%。今年虽然东北地区也遭受了严重的干旱，但是三省的粮食产量依然保持了较高的水平。现在还没有到最后结算的时候，初步估计，产量不会低于1710亿斤。东北的农业对全国的贡献是很大的，如果说过去有一些人知道东北大米，那么现在可以说全国人民都知道东北大米，很多地方都在吃东北大米。举一个例子，仅仅黑龙江的农垦集团，2008年的粮食产量就达到284亿斤，重要的不是它的绝对值，而是它的商品粮，生产的粮食当中91.5%都是商品粮，河南省粮食产量也很高，但是商品粮比例就没有黑龙江这么高。这是什么概念呢？我刚才讲的黑龙江农垦集团，光是他提供的商品粮，就能满足京津沪三个直辖市，加上港澳地区和全体中国人民解放军吃一年还有余。

同时，东北也已经成为全国重要的肉食品供应基地和奶制品供应基地，2008年，东北三省的肉类产量达到760万吨。去年猪肉涨价的时候，黑龙江省每天外调出供应全国市场的生猪就有两万头。这对于稳定猪肉的价格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刚才我讲到东北大米，还有一个词，可能没有东北大米有名，但是不少人都知道，叫“龙江猪”，就是这么来的。由于东北农业在全国的重要地位，所以今年中央1号文件也特意提到，要结合振兴东北地区老工业基地、加快现代农业的建设。所以这次33号文件当中，也对东北现代农业的建设有较大篇幅的描述。

您刚才提到的第二个问题，是关于直供电的试点问题，确实我们搞了一个直供电的试点，目前还是少量的。之所以选择东北作为直供电试点，是因为东北历史上有很多的金属冶炼企业，包括铝厂、铜厂，这些耗电比较多的冶炼企业，他们和电厂签订直接供电的协议，可以降低生产成本。当然，这和老工业基地有一定的关系。因为直供电是个复杂的问题，不仅仅是用户希望直供电，它涉及到很多利益分配的格局，所以这仅仅还是一个试点。谢谢你的问题。

中国新闻社记者: 请问文司长，我们提到工业基地的时候往往想起两个方面，一个是对当地经济的促进，第二是对当地生态环境的压力，请问如何在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的同时，也保障当地的生态环境？

文振富: 振兴东北地区等老工业基地，我们要坚持以科学发展观为指导，要努力走出一条有中国特色的老工业基地的振兴之路。我们追求的目标是老工业基地的全面振兴，而不单纯是经济发展。因此，我们要确保经济的发展是可持续的，确保生态环境不受到破坏，确保人民的生活水平和生活质量不断提高。

否则，无论经济发展有多快，我们都说，不能意味着振兴是成功的。换句话说，保护老工业基地生态环境，是全面振兴的必然要求。在振兴过程的初期，以至于自始自终，我们都注意东北地区老工业基地生态环境的保护问题，渤海湾的环境治理，以及辽河、松花江的水污染治理，都列入了国家的规划。更重要的是，我们致力于保护东北整体生态环境。大家都知道，东北森林覆盖率比较高，环境容量比较大，但是即使这样，我们在经济振兴的过程当中，社会发展过程当中，绝对不能使生态环境受到破坏。这次33号文件专门提出来，要编制大小兴安岭林区生态保护与经济转型规划，大小兴安岭林区可以说是我国面积最大、森林积蓄量也是最多，同时纬度最高，国有林业最集中的林区。这片森林保护着我国东北大平原，保护着内蒙古东部呼伦贝尔大草原，同时，大小兴安岭林区的生态功能也影响到整个东北、华北甚至东北亚，所以大小兴安岭地区的生态地位极为重要。我们认为，做好大小兴安岭林区的生态保护与建设工作，不是一个局部性的问题，也不仅仅是林业问题，而是一个具有全国性和全局性意义的重要的事情，所以必须提高到国家的层面来认识、研究和推进。关键是要对林区经济实行转型，使林区经济转到以生态为主导的林业和林区经济发展的轨道上来。现在要下决心停止对大小兴安岭林木的砍伐，使林业工人尽可能多地变成栽树的人，护林的人。所以我们在推进过程当中，一定要把这个事情办好，因为不仅涉及到东北的全面振兴，也涉及到广大地区人民的生活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