证实了胡适“话怎么说诗就怎么写”的妙处

姜馨贺、姜二嫚合出的诗集叫《雪地上的羊》,以妹妹姜二嫚打头阵,每人各50首,每人均分为三辑,共100首。从小时候的家庭生活、小孩子天真的梦想,到对外部事物的思考,一条线索编排下来,孩子从幼嫩到慢慢成长的过程,通过每人的三辑作品,可以清晰地看到。

周瑟瑟很认真地读完了这两姐妹的诗集,“每一个字我都认真读完了,读得很有味。”读完诗集,周瑟瑟专门写了一篇序文《现代诗最初的样子》。周瑟瑟指出,现在这些小孩子写的诗,“不是我们小时候写的那种儿童诗。我们当年这么小的时候是在一种特别正确的氛围下写诗,但用的是假嗓子,成年后现在还有很多人在用假嗓子写作,修辞成熟、技术现代,但没有真实的想象,一个假人写假话,反而成了最正常的诗。这就是真相。”

读《雪地上的羊》,周瑟瑟发现,这对诗歌姐妹“严格顺着真实的生活与想象在写诗,没有偏离她们的生活与想象。有人会说这是口语诗,我要说她们选择了一种贴近生活的最妥贴的语言在写,如果她们用那种文绉绉的特别书面的语言写诗,她们肯定没有兴趣写了,她们肯定进入了诗意的生活,因为那会让她们痛苦与难受。要想毁掉一个孩子的童心,就让孩子以假嗓子说话与写诗,要想让孩子快乐,在天性里获得诗歌的启蒙,就让孩子顺着自己平时说话的腔调写诗与思考。”

让周瑟瑟联想中国的诗学观念。叙事是诗歌最基本的方法,从《诗经》开始,一直到中国新诗的第一人胡适,诗歌首先要把事情说清楚,其次才是在事实上表达出你的感受,也就是你的情感。胡适的方法是“话怎么说,诗就怎么写”,白话文解放了古文,让诗回到了生活现场,并且写出与我们息息相关的真实的生活现场。孩子们的诗则证实了胡适的方法“话怎么说,诗就怎么写”的妙处,“妙处就是让她们写出了现代诗最初的样子。”

读姐妹俩的诗集《雪地上的羊》,周瑟瑟说感到非常享受,“读起来非常有味道。她们不时冒出新奇的想象,让我不得不羡慕儿童的生活。相比有的孩子,她们从小生活在一个尊重自由想象的家庭是幸运的,她们的父母懂得去鼓励和保护孩子的天性,让她们在诗歌的写作里获得了少年的快乐。看得出来,她们的爸爸普元先生不是那种功利型的家长,而是以孩子的兴趣为重心的人。”

周瑟瑟还深深体会到,孩子写作,一定要快乐。从姜二嫚与姜馨贺的诗里可以看出,诗是快乐的,不是强扭出来的。“这两个孩子的诗充满了生活的快乐,这是从生活中产生的诗,而不是为了写诗强硬逼出来的假模假式的抒情。她们还并不知道那种抒情,我是说那种经过中学、大学训练出来的抒情,她们现在的诗完全是基于孩子所看到、所感知到的事物的记录。所以某些经过文学训练出来的成年人,会认为这些孩子写的不是诗,他们脑子里的诗是那种假模假式的抒情,啊长江多么长,啊天空多么美,这类腔调是反诗歌的。姜二嫚与姜馨贺的诗却是源于心灵细微的感受与体验,是她们自动写作的结果,是没有经过文学变异之前的诗。而我从她们这个年龄阶段的诗里看到了现代诗最初的样子,干净、简洁、直接、天然,没有假的成分。”

成年人要向儿童学习写诗

周瑟瑟曾经提出过“原诗”写作,其中有一个想法就是向儿童学习,学习儿童的真实与直接、简洁与天然。在选编《2017年中国诗歌排行榜》时,周瑟瑟在其中的一个子榜单“00后十大诗人”中这样评述到,“00后诗人的成长总是喜悦的,这是诗歌的未来,编选他们的作品,我看到了充沛的创造力,他们的先锋性与现场写作能力,有时甚至超过了成年诗人。今年在鄂尔多斯先锋诗会与新世纪诗典诗会上,姜馨贺、姜二嫚姐妹与江睿的表现,让我看到了一代诗人想象力的丰富,语言的直接与敏锐的捕捉生活诗意的能力,现场写作最能考验一个写作者。她们三位女生一个个上场,清脆的童声,羞涩的神态,但掩饰不住良好的语感与自信。铁头依然保持从生活中获得写作资源的动力,他是00后诗人中出诗集最快的小诗人,他是一个凭个人兴趣写诗的小男孩,他性格活泼,可能还是孩子王。诗只是他幸福童年的记录,他看到什么就写什么,前两年他的诗也写属于他这个年龄的烦恼,现在更多写他的思索与质疑,不是我们当年那样简单的对生活的赞美。读他的诗就是读一代人的真实生活,他的生活是什么样他的诗就是什么样,他脑子里想到了什么他的诗就写什么,我称之为00后的自动写作,没有更多的训导,全凭儿童的天性,他们都是口语诗歌写作者,我想如果他们选择抒情写作可能就是另一番模样。由此可见,口语真实自然,口语直接简洁,口语是快乐的。”

《孩子们的诗》的出版方果麦在编写的时候,就强调,这本诗集不同于一般的儿童诗集。书中的每一首诗都是“真正由3-13岁孩子创作的。虽然他们或许还不明白什么是诗,还不认为自己写的是诗,但他们他们是天生的诗人。简单的语言,能击中每个人心中都有的诗意。不论什么年龄的读者,都会被这些诗句感动。因为这些诗表达自然而直接的情绪,富有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不受格式束缚,真诚而灵动。”

周瑟瑟也特别强调,“儿童写的诗,不等于‘儿童诗’这个概念。很久以来,‘儿童诗’作为一个固定的概念,已经非常落后而陈旧。儿童诗成了对幼儿进行道理、知识启蒙的浅陋的文学性差的文体。而现在这些孩子们是儿童,并且写了不少有儿童想象与生活的诗,但他们的诗是现代诗,有脱口而出的现代语言,有越来越精彩的触及人类原初经验的诗意,是孩子们为我们保留与重现了人类的原初经验,所以我们不要用训导的高高在上的眼光看待孩子的诗,我们要俯下身来,向孩子学习,当姜二嫚朗诵时说:我是姜二嫚,然后躹一躬时,我们应该向孩子躹一躬:我是成年人,我要学习孩子没有受污染的天然的现代意识。”

读到儿童的诗,很多人感到惊讶。其实细想也并不惊讶。比如,生活中我们会遇到小孩子常常语出惊人。孩童写诗写得好也很符合苏格拉底的“灵魂回忆说”:人一出生并不是一张白纸,而是带着先天的,前世的知识,智慧。到了尘世被遮蔽了。而后天的学习就是要一点点除掉遮蔽,恢复先天的智慧。童年这段时间是天才的栖息地。等过了一段时间,除了500年一遇的莫扎特,大部分人会走出这片天才的栖息地,成为一个需要规训自己进入社会的成年人。但是,作为成年人,我们依然可以向孩子学习,留意多保存自己的童心。作为一名写了几十年的成熟诗人,周瑟瑟说,“我深深感到要向儿童学习的必要。向孩子学习诗的思维,孩子对新鲜事物的好奇,对未知世界的渴望,儿童的那种天真、毫无顾忌的想象。事实上,人类原初经验,是现代艺术要学习的。孩童在艺术创作上,具有天然的优势,因为孩子们的思维都是诗意化的。是亲爱的孩子教育了我,让我成为一个敏感的人、一个人到中年还有童心的人。这就是诗的魔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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