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得益于其降低税收和刺激经济承诺对选民和市场产生了强大的吸引力,其执政初期的“百日新政”计划也在相当程度上具有“以经济为中心”的特征。然而在“百日新政”即将满期,其经济议程被全面拖延。

税改计划存分歧 仍在修改

作为特朗普经济政策的核心内容之一,税改计划将全面涉及美国所有企业和个人,承诺减税规模4.4万亿美元。

税改计划将包括个人所得税、企业所得税两部分改革,最高联邦个人收入所得税率由39.6%降至33%,最低税率从10%上调至12%,还取消个人税务豁免、净投资收益税、替代性最低限额税等,引入新的儿童和被抚养人照顾支出税务抵免,增加低收入家庭纳税优惠,甚至取消遗产税。

这项改革旨在鼓励企业投资,提高了居民可支配收入,拉动经济总需求,进而增加总产出,同时吸引海外美企回归,但未必能在中低收入阶层当中形成明显的刺激消费效果,也未必会成功诱导美企将节省下来的生产成本转向研发投资,还会引发全球减税潮从而形成中长期效果折抵。

由于特朗普税改政策成本过于高昂,且其重点部分降低企业税没有先例可循,仍存在严重分歧,与国会共和党团的协调不顺,仍在不断修改(众院共和党人认为20%是更合适的企业税率,2016年6月提出了成本较特朗普税改低近三分之一的替代方案,特朗普政府则坚持15%)过程中,最早也需要等到2018年春天国会复会后才能提交实质审议。

故此,刺激经济的短期效果也就无法立刻呈现,即便实施了新政策,经济活动也需要一段时间去适应。

大型基础设施建设需明春才会有眉目

大型基础设施建设是特朗普最重要的竞选承诺之一。特朗普政府计划采取“公私合伙”(public-private partnerships,私人投资约占50%)方式在未来10年斥资1万亿美元改善美国基础设施。作为回报,联邦政府拟对参与相关计划股权融资的私营部门提供82%的税收减免。

2月初白宫汇编了优先基础设施项目清单,主要开列了2017年内拟启动的50个大项,重点改扩建铁路、港口、发电设施,总额约1375亿美元。该清单其实是个融资方案,旨在调动私营部门为政府规划的基建项目提供融资。

特朗普基建计划固然雄心勃勃,也吸引了企业和地方州的浓厚兴趣,但无法绕开国会以行政手段推进,必须寻求国会的财政授权,因而与税改同样需要等到明春才会稍有眉目。

而且,该计划真要实施起来将对美国财政平衡造成很大压力。

金融监管举措远低于金融界预期

誓言废除《华尔街改革与消费者保护法》(多德-弗兰克法案)核心条款“沃尔克规则”(限制银行从事自营业务并拥有、发起对冲基金和私募基金,要求银行内部建立合规程序)从而放松金融监管,是特朗普获取华尔街支持赢得大选的基本条件之一,也是特朗普政府重构美国全球金融竞争力的关键步骤。

2月初,特朗普签署行政令确定了新政府对金融行业监管的基本原则,要求财政部按照这些原则重审美国监管金融行业的法律法规并提交报告。随后特朗普又签批了关于要求劳工部重新审查“受托人规则”(Fiduciary Rule,要求为退休金账户人员提供金融建议的金融公司将投资者利益置于自己利益之前)的备忘录,但公开发布时删除了推迟180天执行的条款,引发法律界对特朗普是否有足够法律授权通过行政令来放松监管的质疑。

至今,特朗普政府并未有放松金融监管的实质举措,进展远低于金融界预期。同时,外界对美国放松金融监管可能引发全球金融体系新的不确定性的担忧开始冒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就发出警告,特朗普计划实施的减税和放松金融监管举措可能引发新一轮金融冒险行为,而这类冒险行为曾导致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

首份预算案引对“软权力”受损担忧

特朗普政府的首份预算案(2018财年预算规划)已于3月15日提交国会。这份预算案确定将国防开支提高10%增加540亿美元,国土安全和退伍军人事务支出分别增加2.8%和4.4%,削减包括国务院、卫生部、农业部、商务部、环保部在内的各部门预算,最明显的是大幅减少环境保护署和对外援助及国际交流研究项目支出。

特朗普的预算规划反映了“以实力求和平”的思维,引起民主党人对美国“软权力”将因此受损的担忧,这种担忧甚至也来自共和党内部。预算案需要在接下来的数月里过立法关,将不得不与各种反对力量进行协商,通过无忧,但不会完整实现。

美国经济形势处在一个复苏周期的初段。在较好的经济复苏、金融发展和潜在通胀影响下,美联储2014年底开始退出量化宽松政策,2015年底开始加息,转而实施资产负债表整固阶段的“货币政策正常化”。

2017年3月15日,美联储宣布加息25个基点,联邦基金利率上升至0.75%至1%区间。这是特朗普就职后美国首次加息,市场普遍预期2017年全年还要再加息两次。

自特朗普当选以来,美国股市开始了新一轮上涨,一大动力就是对减税的预期。目前,特朗普政府并没有在税改、基建、放宽监管等领域展现出急于求成心态,而是低调进行党派协商,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美国经济形势尚可,基本上处在充分就业状态,奥巴马政府刺激经济复苏各项政策的利好效应在还延伸,仍可供特朗普政府“吃”一段时间。然而市场已对特朗普政府的经济改革速度产生失望情绪,担心税改和去监管迟迟不到位,股市会重新开始下跌。

经济政策存在矛盾 美国经济增速将下降

从趋势上看,美国经济增速下降几乎是注定的,因为特朗普以“基建+减税+加息”组合为核心的经济政策存在内在矛盾和冲突。基建和减税导致财政扩张,面临债务上限约束,而加息将导致货币收紧进而增加融资成本。

对任何一种经济政策来说,财政扩张与货币收紧都做不到并行不悖。

特朗普中意的货币政策是要通过经济和财政刺激手段并用来推升美国通胀,进而抬高经济增长率。这种政策的实质是透支美国经济的长期稳定来追求短期优良表现,从根本上是出于巩固执政地位的现实政治需要。

虽然,特朗普政府的经济与财政政策深受“里根经济学”影响,但与里根时期相比,实施财政刺激的空间不大,因为1982年美国政府债务仅相当于GDP的30%,现在几乎是100%。随着特朗普经济政策组合措施的落地,美国的增长活力终将在出现过热后受到抑制,最终重返衰退。

数据已能显示不祥之兆,美国3月非农就业人口增加9.8万,远不如预期的18万,零售业缩减近3万个工作岗位,零售支出下降0.2%,制造业活动指数出现7个月来的首度下降。美国10年期国债利率从2016年6月的1.5%迅速上升,3月一度突破2.5%,意味着国债价格下降明显。

废除奥巴马医改努力,使得推动税收制度和金融监管改革、以及推进“公平贸易”政策上升为今后一个时期国内事务的最优先事项,议题重视度进一步向经济领域集中。

在很大程度上,特朗普将面向选民凸显自己执政业绩的希望寄托于经济、金融政策能够尽快“落地”,以取得刺激增长、扩大出口、创造就业的短期可见效果,从而稳住民意支持度,为争取连选连任作出铺垫。

但此前特朗普必须解决国债上限再次逼近法定“屋顶”的问题。如不采取任何措施,美债即将跨过20万亿美元法定上限。特朗普政府必须想方设法实现平衡、想方设法新增产能,而一旦特朗普政府不能大幅举债,其所承诺的减税、基建等刺激政策将化为泡影。(晓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