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百日新政”(六)

--对下阶段特朗普施政特点的几点估计

走出“百日新政”的特朗普,没能提前锁定大刀阔斧有所作为斩获美誉的第一任期基调,颠簸还会继续,甚至将贯穿他的整个任期。保守的估计,特朗普真要施展他“让美国重新伟大起来”的宏图大略,内外兼修重塑美国,要看他有没有机会再干第二个任期了。

从现在起到2018年中期选举,将是继候任期、“百日新政”期之后,观察特朗普执政地位和政策走向的又一“窗口期”。对特朗普今后这段时间的施政重点和内外处境,可以有以下七点基本估计。

第一,特朗普推行各方面政策将更加注重国内政治影响,一切以国内政治为先,以确保共和党赢得中选、自己保持对府院州的全面控制,减少首个任期后半段的施政阻力。由于2018年中期选举中,国会参院将换届选举33个议席,其中属于民主党的有23席位,共和党8席,独立政党2席。这就意味着民主党选举形势极其凶险,几无可能缩小对共和党的劣势,只能寄希望于在众院改选中放手一搏。不过最终起决定作用的仍是特朗普的执政表现,如其在接下来的一年多里犯下严重错误,政策极不受欢迎,不能排除共和党丢掉众院控制权。从此意义上讲,特朗普将会处在一个更加矛盾的执政心理中,既希望多成事,又怕做错事,而这种左右为难首鼠两端恰恰增大了犯错的风险。

第二,废除奥巴马医改努力的中途流产使得推动税收制度和金融监管改革以及推进“公平贸易”政策上升为今后一个时期特朗普政府国内事务的最优先事项,议题重视度进一步向经济领域集中。在很大程度上,特朗普把面向选民凸显自己执政业绩的希望寄托于经济、金融、能源政策能够尽快“落地”,以取得刺激增长、扩大出口、创造就业的短期可见效果,从而稳住民意支持度,为争取连选连任作出铺垫。但此前特朗普必须解决国债上限再次逼近法定“屋顶”的问题。如不采取任何措施,美债即将跨过20万亿美元法定上限。而一旦特朗普政府不能进行大幅举债,其所承诺的减税、基建等刺激政策将化为泡影。

第三,特朗普将会减少单边行动,更加重视与国会的沟通,通过“美国优先”“政治行动委员会”(PAC)推动建制派切实担起责任,帮助总统进行国会和民意沟通,同时加强做“自由联线”成员选区工作,削弱极端右翼在国会的影响力,减少自己施政在本党内部遭遇的抵制。但当国内政治斗争达到新的热度,无论其以跨党派、共和党内矛盾激化还是白宫内斗升级的形式表现出来,“通俄门”等“定时炸弹”随时可能被引爆,置特朗普于极其被动处境,甚至危及他的执政地位。

第四,特朗普身边白宫“鹰派”分子、库什纳温和“少壮派”和共和党建制派之间的矛盾错错综复杂,目前暂时呈现后两派联手压制前一派的局面,今后如何发展需要密切观察。从历史经验看,极端右翼和新保守主义分子即使成功跻身最高决策层,其后总是因其政策主张无法适应美国和世界的现实而在很短时间里黯然离场,班农的结局如何将是今后一段时间观察特朗普政府人事脉络和内外政策演变趋向的最重要风向标之一。

第五,特朗普外交将更加急于出亮点,但只有那些与国内政治联系紧密的外交议题才能真正引起他的重视。在接下来为期一年多的第三个观察“窗口期”里,特朗普必须在几个内外关联性很大的问题上做出决策,一是是否针对外国输美产品征收边境税,二是是否退出《巴黎协定》,三是针对朝鲜半岛局势变化到底该采取主动与朝接触谈判的策略还是实施极端强硬的新应对措施。全世界都在观望,美国国内各种“信心指数”也在等待。尽管目前看特朗普在这三个方向做出理性选择的可能性大于剑走偏锋极端行事,但影响决策进程的除了国际社会的态度、有关问题本身的性质演变外,也包括美国国内政治博弈态势的转变。

第六,以效果为导向、不急于定盘,是特朗普外交的重要特点之一。蒂勒森国务卿及其助手用“结果驱动型”一词形容特朗普政府对华政策制定即是一斑。从此意义上讲,特朗普对外政策的流动性很强,仍有较大变动空间,其能否坚持迄已表现出来的加速靠拢传统的趋势受外部因素刺激存在变数。最可能导致逆转性变化的,一是中东局势特别是叙利亚战局、“伊斯兰国”负隅顽抗形势的新发展,二是发生新的针对欧美的大规模恐怖袭击事件的可能性,三是2017年年中以后法国、英国、德国三场欧洲关键大选结果的纷呈及其综合影响。所以说,从现在起到今年底,是特朗普外交定型的最关键期,内外因素的综合作用将使世人看到一个更清晰的轮廓。

第七,特朗普政府全球战略---如果有,总体是收缩、回敛的态势,领导世界的意愿不再强烈,尽可能减少外交事务给美国带来的负担,控制美国的霸权成本。这就引出两个问题,一个是软和硬的两手怎么摆,一个是全球战略的重心怎么摆。特朗普这两个方面的探索都在进行,都未有定论。多议题联动,大行交易思维和利益置换,以一个问题的让步压对手在另一个问题上的配合,或反其道行之,以一个问题上的收紧惩罚对手在另一个问题上的不配合或配合不力,实在协调不动便在“果断”单边出击,这样的做法有违外交运作规律和国际关系常理,是危险的,处理不慎可能导致风险外溢、热点失控。战略重心东移,这在特朗普时期不怎么提了,但其加强海军建设的重点在亚太,更把朝核问题变为其推进美国亚太战略的抓手,借所谓朝鲜威胁强化美韩日三边同盟协作、强化美国在东北亚的战略部署,这就决定了中美战略互信的基本障碍并没有减弱多少,双方发生海上摩擦的风险居高不下。特朗普外交还将在不断的碰壁中自我调适,外界不应坐视其风险,更不应任由亚太安全和全球贸易形势演变成一场各方均付出沉重代价的“陪读”、“试错”,而应采取行动对特朗普的执政思维继续善加引导,共同施加影响。(晓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