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经济学”总体不成功——专访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所长张宇燕

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所长张宇燕接受新华网记者专访。（新华网记者 彭纯 摄）

新华网北京1月6日电（记者彭纯）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所长、《世界经济与政治》杂志主编张宇燕近日在接受新华网记者采访时说，从总体上来看，日本的“安倍经济学”并不成功。

日本内阁府公布的最新数据显示，2014年第三季度，日本的国内生产总值（GDP）同比萎缩1.9%。由于第二季度日本经济已大幅下滑7.3%，连续两个季度负增长，日本经济出现技术性衰退。在“安倍经济学”即将进入第三个年头的今天，它对日本经济究竟起了什么作用？安倍实现长期执政后，还会采取哪些措施来挽救日本经济？对此，张宇燕所长向记者谈了他的看法。张宇燕认为，到目前为止，“安倍经济学”的前两支箭——大胆的货币宽松政策和机动灵活的财政政策，说到底都是在用短期手段来解决日本经济的长期问题。尽管名义上实现了2%的通胀、日元大幅贬值等部分初期目标，但是从总体上来看，“安倍经济学”是不成功的。他说：“到目前为止，‘安倍经济学’还没有触及到日本经济的一些长期问题，比如人口老龄化及劳动力供给不足，劳动生产率和竞争力下降，非金融部门的公司治理难题，等等。安倍试图用短期财政货币政策来解决这些问题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安倍经济学”内部也存在一些逻辑矛盾或顾此失彼之处。比如说，安倍试图通过量化宽松货币政策来刺激消费，但另一方面又把消费税从5%提高到8%，这样一来便挫伤了民众的消费积极性。

那么，“安倍经济学”又为何得以顺利推行呢？

张宇燕分析道：对于日本的经济政策制定者来说，他们面临的问题已经不是要在“好政策”与“坏政策”之间进行选择，而是要在“坏政策”与“更坏的政策”之间进行选择。所以，在日本经济长期衰退、却拿不出好的办法来恢复经济的情况下，安倍抛出的所谓“经济学”也就得以顺利推行。“这就好像一个人身上同时得了多种病，为了治一种病，可能会加重另一种病。现在要做的，就是先治那个最紧迫、最致命的病。”张宇燕说：“目前日本经济最主要的威胁是通货紧缩、经济衰退，所以“安倍经济学”就是要瞄准这些问题。但要完全解决这些问题又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安倍选择先做容易的事，比如说财政扩张、提高消费税、通过加强金融监管来控制风险等，但这都只是短期行为。”

根据张宇燕的判断，要解决日本经济中存在的长期问题还需要更长的时间，“安倍经济学”的“第三支箭”——结构性改革将会涉及到这些问题。

张宇燕说：“日本目前的债务占GDP的240%多，是发达国家中最高的。但与此同时，日本的增税空间也还是很大的。和欧洲国家相比，日本税收占GDP的比重只有30%多，而欧洲国家大都在50%以上。此外，日本尚有进一步削减国民福利的空间。据此有些人对日本的财政或债务可持续性就不那么悲观。”他还认为：日本今后几年将会逐步再提高总体税率，让财政可持续增加。安倍虽然现在推迟增税，但将来仍会把消费税提高到10%，甚至更高。

张宇燕推测，安倍很可能会在“节流”上下功夫，比如削减包括社保、医疗等方面的福利。

张宇燕说：“目前舆论对‘安倍经济学’最大的批评就是投入大量的资金，却没有收到相应的效果，特别是日本的实体经济依旧低迷，效率低下，日本公司的利润率只有美国的二分之一。日本现行的公司法很难让一个经营不善的企业倒闭。只要总公司可以维持，资不抵债的子公司就不能关门。日本的公司内部治理问题也不少，表现之一是董事会成员责任心普遍不强。我认为安倍政府接下来可能、也是必须改革公司法以解决这一问题，这其中工人的福利也自然会被削减。”

对于日本经济的走向，张宇燕预测，经过一些长期且痛苦的改革，日本经济的潜在增长率可能会达到2%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