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中学是白马镇上唯一一所初中,全校共有3000余名学生。
受害者
镇上少了个“孙悟空”
生于1993年的阿生,是镇上“远近闻名”的智障男子。
阿生是白马镇龙湾村人。他的姑姑刘儒娟说,阿生几个月大的时候,发高烧“烧坏了脑子”,虽然生活基本能够自理,在家也能帮忙做一些简单的农活,但是没有正常人的判断力,“看到喜欢的东西就会想去拿,也不知道对错,有时候给他几块钱去买东西,他买一样东西就给一张钱,让店老板也很无奈。”
刘儒娟说,阿生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改嫁了,父亲则从1998年开始在广东茂名打工,十年间很少回家。阿生由爷爷一手带大,在他七八岁的时候,爷爷送他去小学念书,学校的孩子们都嘲笑他“癫佬”,爷爷终于还是断了送阿生上学的念头。之后,阿生开始四处乱逛。
在镇上很多居民的眼里,阿生喜欢到镇上玩,他很喜欢热闹的地方。他不分是非,看上去整天傻兮兮的,但是特别爱偷东西。一个小贩说,阿生偷东西时显得格外聪明,只要他喜欢的东西,没有偷不到的,“甚至连摩托车后备箱的密码都能解开。”
阿生经常拿着根木棍在镇上游荡,兼之身高不足一米五、长相奇特,人送花名“孙悟空”。
他居住的龙湾村离镇上有五公里多,从龙湾村来镇上,得走一段很长的山路。有时候阿生自己走路,有时候顺同村人的摩托车过来。阿生的爷爷说,阿生虽然傻,但是到了肚子饿、困了想睡觉的时候,他都会自己回到家里,一般不会在镇上过夜。
刘儒娟说,因为不分是非,爱偷东西,镇上很多人都嫌厌阿生;阿生的母亲改嫁,父亲后来再婚生了个小儿子,对阿生渐渐“爱理不理”,任其自生自灭,甚至在阿生出事之后,父亲也只是回来了几天,之后便又回到打工地广东茂名。
当地一位村民说,阿生在镇上,很多人都讨厌他。甚至有人说,“他死了之后,镇上就没人偷东西了”。
行凶者
被烧毁的少年时光
放火烧阿生之前,小锋干过最“坏”的事情,是为了去网吧、交朋友,偷了父亲700块钱。
小锋是白马镇东塘村人。村里的老村主任苏新荣说,这件事情,小锋的父亲一直装作不知道,只和村里的几个老人聊过。苏新荣认为,小锋的父亲就是对他太纵容了;小锋出事一个多月后,他的父亲病情加重去世,左邻右舍都说是“被气死的”。
小学三年级辍学以后,小锋便过上了一种无所事事的生活,去镇上的网吧、游戏厅、KTV打发时间。在这些娱乐场所,他结识了不少和他一样,既不上学、又不够年纪外出打工的少年;这些经历相似的少年当中,他和小伟、小家关系最好。
小锋的一位叔伯辈的亲戚说,小锋念到小学三年级,他便对学习彻底失去了兴趣。那一年他刚过十岁,觉得学校的管理束缚了自由,糟糕的成绩则令他感到丢脸,再也不愿踏入学校半步。父亲多病,母亲是上世纪九十年代花1000多块钱从越南买来的媳妇,他们都管不了小锋,只好由着他的性子去。
小伟生活在黄金村一个格外贫困的家庭里,家里有三个儿子,小伟是老二。他的母亲和阿生一样,也有智力障碍,除了种种青菜之类简单的活计,几乎做不了什么事;他的奶奶今年已经90岁了。全家人挤在四十多平方米的老旧瓦房里,连厨房都是向亲戚借的。
黄金村小学的老师陈金凤说,为了方便照顾一家老小,小伟的父亲一直没敢外出打工,平常除了务农、做散工之外,就是在白马初中当门卫,一个月挣300多元工资补贴家用。直到2015年,老房子实在没法住人,准备盖新房了,父亲才决定去东莞打工,做搬运工、捡垃圾卖钱,一个月能挣2000多元。
小伟三兄弟都是小学没毕业就辍学了,没能走进父亲曾经工作过的那所初中。
陈金凤说,在白马镇,有一个词叫作“两头扳”,意思是说,一个孩子如果去上学,虽然义务教育阶段免除学杂费用,但家里仍得为他提供伙食费、资料费等等,家庭支出就会增加;相反,如果不上学,孩子就能在家里帮忙做些活,偶尔打些短工,还能挣些钱回来,家庭收入就会增加。
小伟兄弟几个从小就不爱学习,就算上学的那几年,他们走在路上也在忙着捡拾路边的易拉罐,收集起来卖到废品站,换些钱补贴家用。辍学之后,小伟就一直在镇上逛,成了“专职捡垃圾的”。
小家住在白马镇白马村。阿生被烧死的消息在镇上传开后,小家独自去自首。小家的大伯说,小家没和家里任何一个人提起这件事,就悄悄地去了派出所。从小,小家就是一个留守儿童,父母常年在深圳打工,已近20年。小家习惯了很多事情都独自处理,就像2014年,他念完初中二年级之后决定退学一样,他不怎么和家人商量。
小家辍学之后,去了父母所在的深圳,由于年纪还小,没有工厂敢正式收他,他只能“打黑工”,在晚上出来上班,一个月的工钱是800多元。
原本打算在家过完清明节就继续去深圳打工的小家,如今在看守所里。他的大伯说,如果小家能够在学校里多待几年,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件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