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电话都是挑战
韦晓艳比王景娜早入职半年。心理学专业毕业后,她获得心理咨询师证书。
刚开始接线,她喜欢听各式各样的人聊他们迥异的人生奇遇。时间久了,无力感时常涌上心头。
一次深夜,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打电话来,说自己坐在河边,刚买了白酒和头孢,听说一起吃下去就能自杀。
依据经验,韦晓艳预感这是个失控的场面。
男人断续说着自己的经历,赌博后借钱,家人帮忙还了多次,自己还是忍不住借。“我这种人就不该继续活着,给家人增添负担。”
更棘手的问题是,他始终不愿提供任何个人信息和家属的联系方式。
做过公安,有反侦察能力,不想让任何人找到他。韦晓艳在纸上做着记录,她明白,这个人想死的决心很大,即使这次没有成功,将来还会继续做。
“你不用找我,只求你明儿再打下这个手机,如果我家人接了,请转告他们,我很抱歉,但只能先走一步了。”
韦晓艳听到这里,一股窒息感包围了她,她很想穿越话筒,走到那个男子身边,将他拉回来。然而这个电话最终还是挂断了。在后来的电话随访中,韦晓艳再也没有联系到他。
第一次,她发觉自己的专业知识完全派不上用场。面对某些被逼上绝路的人,一个电话的作用,可能微乎其微。
工作9年,这些忽然袭来的绝望和悲伤裹挟着她,也让她接受着洗礼。
后来做了督导,韦晓艳也会指导新人应对高危人群的来电。一接到高危电话,大家的精神状态就高度紧张,心里也会害怕,生怕自己说错或没能及时接话,随时失去对方的信任,导致通话失效。
通话时舌头不能抖,语气语调保持平缓,柔和,帮助缓解来电者焦虑或烦躁的情绪。
聊天过程中,尽力从来电者口中探出他的社会支持系统(身边最信任的家人或朋友),尽量让援助从线上走到线下,持续的时间更长,效果更完善。
这些都是接线员总结出的通用规则。
可还是会碰到一些高危的来电者,你能听到一瓶安眠药被摇晃;身边的浓烟呛得他咳嗽;天台安静得只有风声,江河哗哗的流水声。
他们只是想在走之前留下一丝痕迹,或和这个世界说声再见。每当遇见这样的情况,接线员的心情也会久久难以平复。
而有精神疾病的人,接线员几乎无法实现干预,只能介绍具体的专科医院给他,鼓励他去接受治疗。
即使是接受过专业训练的心理咨询师,面对这些不可控和无能为力,也要承受极大的心理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