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奇芳 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6月3日，美国总统拜登签署了关于联邦政府债务上限和预算的法案，即《2023年财政责任法案》，该法案规定暂停债务上限至2025年1月1日。本次解决方案为暂时冻结，意味着在暂缓期限内美债没有法定上限约束。

1917年，美国国会引入债务上限制度，它规定了政府可以承担的未偿还联邦债务的最高数额。自2001年以来，美国政府平均每年的财政赤字规模约1万亿美元。为弥补收支差额，联邦政府必须不断举债为政府运营提供资金。历史上，提高债务上限是国会的一项常规程序，每当财政部无法支付政府账单时，国会就会迅速采取行动。2011年，债务上限问题曾一度陷入僵局，当时的美国总统奥巴马和共和党人就财政支出问题争论不休，直到财政部警示的资金耗尽日期临近，国会才达成提高上限的协议。这一时期，标普首次将美国信用评级从AAA下调至AA＋，美股经历了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最动荡的时刻。据政府问责局估计，延迟达成协议使美国借贷成本增加了13亿美元。

本次债务上限谈判也堪称惊险。5月，美国财政部长耶伦多次警告债务违约后果，预测债务上限最后期限为6月1日（后来推迟到6月5日）。评级机构惠誉已经将美债列入负面观察名单，这通常是下调评级前的步骤。直到临近最后期限，国会两院才通过债务上限法案，避免美债灾难性违约。

围绕在债务上限问题背后的，是美国愈加激烈的两党政治博弈。共和党要求以削减或限制联邦支出换取提高债务上限，众议院多数党领袖凯文·麦卡锡称，“如果你给孩子一张信用卡，他们不断达到限额，你会和他们坐下来，找出他们在哪里超支，以及如何改变他们的行为，现在联邦政府需要做同样的事情。”而拜登坚持要求不附加任何条件地批准提高债务上限。随后，白宫和共和党人展开多次谈判。最终，双方同意在未来两年内暂停美债限额，同时限制非国防支出、收回新冠防疫经费等。6月1日，众议院以314：117的投票结果通过债务上限法案，次日，法案在参议院以63：36的投票结果也获得通过。但是美国政治极化的加深，使债务上限问题已成为在野党向执政党要求政治让步的有力筹码，美国财政失衡更坚定了预算鹰派的立场。未来，再次发生类似危机的概率仍然较大，债务上限问题成了悬在美国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美债违约警报暂时解除，但是债务上限的影响刚刚开始。首当其冲的就是金融市场流动性问题。截至5月底，美国财政部的运营资金余额低于400亿美元，为2017年9月以来最低水平，财政部不得不大举发行国债，以充盈现金储备，满足其支付和偿债需求。美国银行估计，年底前新国债发行总额可能会达到1．4万亿美元。高盛预测，未来两个月内，财政部将发行7000亿美元国债。而这需要从金融市场抽出流动性，美国银行分析师表示，这对经济的影响相当于美联储加息25个基点。目前，美国正处于货币紧缩状态，多家银行已经爆雷，此时财政部大肆举债可能会在金融市场上产生巨大虹吸效应，加剧银行存款外流，破坏金融体系稳定性。高盛估算，受财政部发行国债、美联储紧缩政策等因素影响，银行准备金或将减少4000亿—5000亿美元。

目前，在国际竞争日趋激烈的背景下，为维护经济和科技优势，美国政府试图通过财政政策和产业政策，改革经济结构，提高国家竞争力，但是美国的政治短视性、政党分裂、派阀争斗等问题导致其政策频受掣肘。举债成为更便捷的方式。利用美元霸权，美国政府可以通过推高赤字和宽松政策，应对经济衰退或赢得短期政绩。但这无异于饮鸩止渴。

对于美国来说，如何负担巨大的债务压力成为一门艰巨的“功课”。目前，联邦债务总额约31．4万亿美元，在美国国内生产总值的占比已经超过120％。同时，美联储加息推高了利率水平，政府利息支出快速增长。根据国会预算办公室的预测，2023年，美国国债的利息支出约6400亿美元，到2033年将超过1．4万亿美元，未来十年，政府的利息支出可能高达10．5万亿美元，国债偿付成本飙升至前所未有的水平。

此外，美国政府频频使用金融制裁工具，并利用紧缩周期，在全球制造债务陷阱，美元信誉被持续透支，多国开始谋求减少对美元依赖，美元国际储备份额和结算份额连年下降。美国财政部报告显示，今年1月，全球至少有16个国家出售了美国国债。美国混乱的债务上限危机已经暴露出美元霸权的脆弱性，美国信用体系和国际金融稳定面临着挑战与风险，美元霸权衰落和国际货币多元化趋势正在加速演进。

（编审：唐华 郭素萍 张艳玲）